清代地方社会的降神附体从山西的马裨谈起(2)

就空间而言，基于自然环境等客观条件的不同，传统时期“马裨”在南北方的侧重点略有不同。北方多以祈雨为主要目的，如河北邯郸祈雨活动中，在第一次没有成功之后，第二次就要捉马裨；?杨新民：《冀南的龙神崇拜及祈雨文化》，[英]欧大年、范丽珠主编：《邯郸地区民俗辑录》，天津：天津古籍出版社，2006年版，第99-101页。山东陵县祈雨活动中的“武祈”，就是“择少年之欲充神尸者，名曰‘马匹’”；?民国《陵县续志》第16编《风俗》。河南封丘民间求雨活动中，“有置辇棚迁关帝驾于其中，设坛喊佛，发牒跪祷，燃炮鸣鼓，以神附人体，曰（乘）‘马匹’”；?民国《封丘县续志》，载于丁世良、赵放主编：《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·中南卷》，北京：书目文献出版社，1989年，第60页。陇东地区也有民谣，“庄汉要热闹，祈雨罚马角”；?姚自昌：《北豳周祖农耕文化浅说》，《古今农业》2002年第11期。在山西，则以平定“雩祭”活动中的“马畀”最具代表性。南方则多以治病为主要目的，如江西九江每年五月十八日有“赛神会”，其间有“一二壮汉，名曰‘马脚’”，常有“邀其治病驱邪致死不悟者”；?吴友如等绘：《点石斋画报·大可堂版》，第九册，上海：上海画报出版社，2001年版，第139页。浙江平阳县，“俗有降僮者，书符焚于童身，辄跳跃作神语。俗问以疾病，灾危诸事”；?民国《平阳县志》卷20《风土志二》。广东地区有“马脚者，神所附之人也……有疾病者许火棚，既愈，如数伐薪，请二司神酬愿”。①（清）李调元：《南越笔记》卷4《南越人好巫》。

二、山西“马裨”的形态

就山西而言，祈雨活动一般分为官办和民办两类。山西旱灾频仍，轻重不定，一般是灾轻者村民往往自发组织就近于村庙内祈雨，如平定的各个村庄遇到小的旱灾时，往往不会惊动龙王，而是在附近的庙宇举行祈雨活动；②窦楷、赵炳晟：《山西平定“雩祭”活动初探》，《中华戏曲》第14辑，太原：山西古籍出版社，1993年，第213页。灾重而持续期长才会集合全村民众，或官办，或自发，进行隆重的祭神祈雨活动。

1.“马裨”的民间性

所谓官办祈雨，就是地方官出席并主持的祈雨仪式。但清代对地方官祈雨制度并无具体规定，所以各地祈雨地点不同，仪式各异，规模有差。这里仅以榆社县为例，光绪《榆社县志》载有较为完整的地方官祈雨过程。如下：

“岁旱，设坛于城隍庙。先期，（知县）具公服诣庙，行二跪六叩首礼毕，复跪拈阉，请某处龙神取水。传示乡地洒扫街道，禁止屠活命，各铺户、家户门首，供设龙神牌位、香案。命在城五约各报乡耆十名，至日随同礼房、僧众、架鼓吹手，出城取水迎龙神。知县率僚属素服步行出城外，迎接入城，供奉雨坛，行二跪六叩首礼。每日辰、申二时，行香两次，乡老、僧众轮流跪香、讽经，典史监坛，礼房照料香烛。如是者三日。得雨，谢降撒坛，派乡老送水；旱甚，率僚属斋戒，出祷风云雷雨山川坛，并遍祷群庙。”③光绪《榆社县志》卷7《典礼志》。

可以看到榆社县地方官员参加的祈雨活动，大致分为两个阶段。第一阶段体现了官方祭祀中一些重要内容，如县官、佐吏、乡地、耆老等在祭祀活动中的角色和职责。如在第一阶段三天内没有降雨，那么地方官还会带领僚属继续祭祀活动，“遍祷”榆社县列入祀典的所有庙宇，如风云雷雨山川坛、漳龙王庙、梓岳庙等。④光绪《榆社县志》卷8《营建志》。整个过程比较重视仪式的规范和祭祀的官方色彩，并未将“马裨”这样明显的巫觋活动包括在内。反而，官方会将“马裨”等民间巫觋活动与赌博、溺婴等民间陋俗类同，归于劝禁民风之范畴。如同治五年（1862），高平知县龙汝霖“取董峰之‘马甲’痛治之，以檄锢仙姑寺而止其祈祷”，并在次年又收缴“王何里‘马甲’之甲马械”；⑤同治《高平县志》卷1《地理》。再如光绪二十九年（1904），阳曲县令刘瀛在其《禁诞妄悖逆戏文禀》中也指出“……（乡民）不学失教，以假为真，举凡唤雨呼风，降神诵咒，联盟拜会，结拳立巢，辄以往事有征，互相称述。左道惑人之术，诧为神奇”，理应“一律查明，严行申禁，以端民志，以遏邪氛”。⑥光绪《二十九年山西阳曲令上中丞禁诞妄悖逆戏文禀》，王利器辑录：《元明清三代禁毁小说戏曲史料》，上海：上海古籍出版社，1981年版，第155页。故“马裨”虽在地方村落祭祀活动中屡屡出现，但从未成官方祭仪的一部分，常为官员士绅所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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